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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八章（第2页）

“停车！”

黎政屿猛地低吼。

司机吓了一跳，赶紧在路边停下。

黎政屿推开车门就冲了下去，几步跑到那家商店门口，仰头死死盯着那个黑色的喇叭。

她竟然在省城！在戏院里唱歌！

巨大的震惊和难以置信过后，是狂喜，一种几乎要冲破胸膛的狂喜！

找到了！他竟然就这样，猝不及防地，找到了她的踪迹！

但紧接着，狂喜就被更复杂的情绪淹没。

她在广播里唱歌，声音那么从容，那么明亮。

她真的站在舞台上，对着那么多人唱歌。

这个认知，像一根细针，扎得他心尖发颤。

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。

他快速对司机交代了几句，让他先去办事地点说明情况，自己则转身，朝着路人打听春风巡演团的方向。

晚上七点，黎政屿穿着一身不起眼的深色便服，出现在了百花戏院门口。

他买了张角落的票，随着人流走了进去。

戏院里人声鼎沸，灯光暗下，幕布拉开。

音乐响起，演出开始。

黎政屿坐在黑暗的角落里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舞台。

他的掌心全是汗，心脏跳得像擂鼓。

终于，报幕员说道：

“下面请欣赏，女声小合唱《茉莉花》，演唱者：周小梅、李秀兰、宋纾禾。”

这个名字被清晰念出的瞬间，黎政屿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。

灯光柔和地打在台上三位姑娘身上。

她们穿着一样的浅色绣花旗袍，梳着整齐的发髻。

站在右侧的那个黎政屿的呼吸屏住了。

是宋纾禾。

和他记忆中那个总是低着头、穿着灰蓝布衫的宋纾禾截然不同。

舞台上的她，身姿挺拔，化了淡妆。

灯光下，她的皮肤显得白皙，脸颊泛着健康的红晕。

她站在那里，手里拿着话筒，嘴角带着自然的、明亮的微笑，眼神看向观众席，没有躲闪，没有怯懦。

音乐前奏流淌，她开口唱了。

声音透过戏院良好的音响传出来，比广播里更加真切动人。

清甜，婉转，透着一股蓬勃的生命力。

她微微侧头和同伴交流眼神，笑意加深，整个人像是在发光。

台下响起阵阵掌声。

黎政屿却像被钉在了座位上，动弹不得。

他贪婪地看着她，仿佛要将这失而复得的影像刻进灵魂里。

这是他从未见过的宋纾禾，如此美丽，如此自信，如此耀眼。

他有些欣慰，但更多的，是铺天盖地的痛苦和酸楚。

她离了他，竟然活得这样好。

她曾经在他面前，连哼首歌都不敢大声。

他曾那么不屑一顾地对她说：

“唱歌？那是上不了台面的东西。记住你的身份。”

原来，不是唱歌上不了台面。

是他眼瞎心盲，是他用自己狭隘的偏见和可笑的体面，扼杀了她的梦想。

演出在热烈的掌声中结束。

观众开始退场。

黎政屿却依旧僵坐在那里，直到戏院里的灯大部分都亮了，工作人员开始清扫，他才猛地惊醒。

他霍然起身，朝着后台的方向快步走去。